廣合市場豆花

突然想到小時候，每週日陪媽媽上廣合菜市場買菜時，都會去吃的豆花攤。
記得常常在太陽很大、天氣很熱的時候上菜市場。媽媽會把我扔到豆花攤上吃豆花，然後趁我在吃豆花的時候，快快的買好該買的菜。

但是擺在廣合菜市場門口的小小豆花攤，經常擠滿了很多大人和小孩。
我印象深刻的記得，站在攤子的棚影子腳裡躲太陽，傻傻的等著故意慢慢品嚐豆花和粉圓的客人，吃完後很不願意地空出位子來。有的時候，其他的小朋友和大人霸道的插隊，我又得傻傻的等上一陣子。害得幾次媽媽買完菜回來接我的時候，我連位子都沒輪到。嘟著嘴說有人插隊，然後就會看到好幾個客人聽到後，臉不紅但頭涼涼的，臉皮又厚了ㄧ層。之後要是再有人插隊，豆花伯就會罵人。

豆花伯很兇。他會罵豆花婆，罵他那時候還很小的兒女。他的臉，每天都是臭臭的，好像很多客人都欠他的豆花錢一樣。當然，豆花伯並不是對誰都兇的。我常常觀察，但一直搞不懂，我到底是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，才不會看到豆花伯的兇？ 所以我每次都會刻意的很乖巧，很有禮貌，實在是因為我真的很怕他。

我最喜歡坐在靠近豆花桶，但是這個機會對我來說，竟然運氣不好的可以數得出來。喜歡坐在靠近豆花桶的位子是因為，可以在豆花伯每次打開蓋子盛豆花時，清楚的看到豆花伯像武林高手一般，切舀豆花時手腕用勁的俐落。長年日晒的豆花伯一身黝黑，但是他的雙手卻因為豆花的製作而非常細膩。他手持著不鏽鋼刮刀在不鏽鋼桶子裡，小心又快速的刮下兩三片豆花，而且還不忘邊舀著豆花邊罵著人。從拿碗開始、盛豆花、舀粉圓、花生到加糖水，經常臭著臉，從頭罵到尾。不誇張，所有的客人都是戰戰兢兢地“立正“的坐著吃的。不過就是因為他的霸氣和威風，讓我發願長大後，要練好一手切豆花的手勁去賣豆花呢！

我記得，每次豆花伯給我的豆花都很多豆腐，很少湯、花生或著是粉圓。我常乾乾的望著別人吃得西哩呼嚕，香得不得了。而已經因為大熱天口渴的我，常望著碗裡乾乾的豆花，難以下口。只期待媽媽趕快來救我，幫我把沒有湯汁的豆花給吃完。然後豆花伯會瞪著我心虛的離開，順便用台語罵上兩句: 每次都吃不完之類的話。真的是可怕極了！

後來市面上出了手提式塑膠桶裝的豆花，雖然不怎麼好吃，但是可以買回家放在冰箱裡頭慢慢享用。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夢想成真了。我不但不用再上豆花攤去讓豆花伯每週一嚇，還可以自己塞在冰箱前，拿一只扁扁的不鏽鋼瓢，在那裡假裝切豆花和賣豆花。

長大後，好奇的問媽媽，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的豆花總是沒湯、沒料的都是豆腐。媽媽說，應該是豆花伯看我小時候實在太瘦了，特意給我很多豆腐，要我吃胖一點吧！ 我想想，雖然這不是不可能，但是仍然沮喪為什麼小時候，從不能跟別人一樣吃得那麼開心？

一次回台灣，跟媽媽兩個人決定重回好久沒光顧的廣合市場去吃碗豆花。當我們一走進三民路的路口時，就看了見又新又大的豆花攤。豆花的味道依舊，豆花的口味多了選擇。那天只看見年輕的老闆，是以前被天天高聲大罵，已長大成人的兒女，在豆花攤上幹練的賣著豆花。兒子切舀起豆花來小心純熟，雖然沒有豆花伯的威風，但是功力絕對可以媲美。

我們一如習慣地，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，安靜的低著頭吃完豆花。在回家的路上，我問︰那個以前老闆還在嗎？ 在在。媽媽回答: 有時候經過還會看見他呢！ 還是那麼兇嗎？我問。 兇啊！當然。有時候還是會看到他大聲的罵太太，兒子、女兒呢！媽媽笑著說。 對我來說驚訝的是，雖然曾經是可怕的深刻，但還是令人懷念他傳統的豆花和粉圓口味呢！